有亦

＊师徒AU，记脑洞，片段流。

孟章又做了噩梦。

梦里还是那个冰凉的雨夜，他死命拽着那人的衣角，生平第一次抑制不住，痛苦到哭出声来——
“师父…你不要走……”
而后是那人转过身，睥睨的眼神比敲打在身上的雨点更加寒凉刺骨，毫不犹豫甩开衣袖。自己却紧赶几步，不甘地再次抓住。
那人止住脚步，终于说话了。明黄衣衫在夜雨中散发出浅暖莹光，温润嗓音让人产生似从前那般无奈而宠溺的错觉：“小孟章，为师很早就说过，你这样的性子，一定会伤得很重。”说着，还有声轻微的叹息降落在雨里。
梦中的自己心怀希冀地抬起头，以为那人回心转意。
接下来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掌，狠狠拍上心口，撕心裂肺，热血纷扬。
天地倒转间，孟章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离去的背影，只分辨出那离去的步伐，是坚定而决绝的。
那人一定没有回头。

是谁将我弃若敝屣？偏又扰我沉梦？

孟章紧皱眉心，想要从困顿的梦魇中挣扎醒来。
雨声渐歇，黑暗里似乎有迷蒙的天光漏下，但他的一颗心却堕向更深的无望海——这梦仍未至尽头。
只见天光大亮时他披着一身血污泥渍回到枢居，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桌上的一张琴，师父的琴。
原本生受一掌，血脉阻滞，加之连夜浸雨，浑身高热，整个人似一座皮肉包裹的火山，将要焚干仅剩的生息。他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，冲上前去抱起琴就要砸下。
“筝——”
琴音颤动，依稀还是年幼时，搬不动琴摔在地上，师父赶来抱起自己，反复查看有没有哪里伤到，关切的眉目犹自清晰。
梦里的小少年更加痛苦地拧住了眉头，复将琴高高举起，心绪几度澎湃激荡，直将一腔纷杂颠转了几个来回，终是不忍摔下。只得负气将琴掷回桌案，喉间一口难平血喷溅而出，瞬时艳染了七弦，浓丽夺目。
古朴的琴身遭了血，似一位端秀的丽人被泼上斑驳的胭脂，凄楚得惊心动魄。她却悲悯地瞧着跟前的少年，茫茫然落下一滴泪来，灼烫生烟。

泪痕干涸在眼角，睁眼似抬千钧，又一个筋疲力竭的长夜。

孟章起身，漠然路过墙上挂着的那张琴，任它染过血，浸过泪，断了音，覆了尘。
他日日与琴擦身而过，不再施舍一眼余光。

这世间让人难过的事，若是不入眼就能不烦心，该有多清净。